唉,你说你这老头要是别那么急着死,现在不就能帮徒弟解解忧了嘛。”
冀央的声音慢慢低沉下来,他摸了摸腰间新打的长剑,不知为何就想起了以前在师父的斥骂下练剑的模样,笨拙却执着,滞涩却坚定。
冀央在夜色里站起了身,他看着无边无际的夜幕,星星在向他眨眼,他独自对着天地轻声说道:“师父,我想试试。”
第二日的晨光笼罩而下之时,喧闹了一整夜的言封城鬼门关终于安静了下来,人们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被甩出了城门之外消失无踪,接着便是一声愤怒的咆哮和清脆的碎裂声。接下来的数月里又有无数的青壮男子被抓进了鬼门关中,然而这一次却不再是什么开凿宫殿的大兴土木,那喜怒难明的恶鬼只是命令他们日复一日地冶炼长刀,直到满意趁手的新武器诞生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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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甩出城外的冀央则带着无数断裂的筋骨和四溢的鲜血跑回了祈业城,当降魔殿的手下将冀央送入医馆时,他们发现意识昏迷不清的冀央仍在笑着,不知为何令人有些毛骨悚然地放声大笑。
在祈业城中修养了三月之后的冀央踏上了西去的道路,成了降魔殿中在大战前线摇曳旗帜的第一正司。
赋阳村难得的宁静在一个晴朗的午后被打破,人们看见一位穿着青衣的男子抱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奔向了青潋山,紧随其后的是一个倒提长枪的白衣青年,他们拖着残影穿过赋阳村,人们带着震惊和疑惑地站在街道两侧看着,但却没有人跟着跑到青潋山下那竹屋中看个究竟,因为人们早已习惯了那位神医顾先生的诸多神秘,像这样生死攸关的危急局面人们这几年来也看了不少,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哪一位得罪了魔君和恶鬼的英雄受了重伤。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现在正面临着生死攸关局面的就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
秋风急急切切地拂过繁密的竹林,奇异的青翠在这深秋里莫名地就有着直抵人心深处的力量,少女挥挥手跟先生说了一声便捧着几卷竹简跑到竹林中,屹立在竹林中央的光滑巨石上压着舒适的草甸,少女轻轻一跃便端端正正地坐在其上,听着轻缓的风声,读着书。
书上的墨字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少女低着头就慢慢地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简单的一笔一划却就那么清晰地将宏大的世界铺在眼前,少女的心神放纵在锦绣的河山之中,憧憬着乘船远洋,伴着海风看尽世间无数风景。
不知多久之后,少女才慢慢从书中抽出了神,她躺倒在巨石上遥望着云卷云舒的天空,鼻尖嗅着不远处飘来的药草香,少女闭上双眼露出了恬淡的笑意,她想到了某个人,数着时间想着那人此时应该走到了何处,又认真地想着那人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少女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齐齐整整的纸条来,小心地展开然后看着那其上熟悉的名字怔怔出神,许久后少女还是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四处张望着确保没有被先生发现。揣在怀里,少女听着急促的心跳声开始了思念。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到先生手中的小纸条其实没能逃过少女的双眼,少女小心地观察着却没有随意地打听,虽然先生总是那副云淡风轻的随意作态,但是少女总不免从中觉出几分寂寥和失落来,少女知道先生这一生一定走了许多路、见了许多人,然后沉默在了离散中。
毕竟早生华发。
日子还是那样平平淡淡地过着,少女跟在先生身边尽心学着所有的医术,却终究难以抑制心中的想念和回忆,直到有一天少女再次走神砸碎了一个药碟,先生终于无奈地将一张纸条塞到少女手中,而少女也终于知道了一些关于那个远行在外的少年的消息。
在那之后一有关于少年的消息传来,先生也不再瞒着少女,于是少女就得以保存了这些不带任何评语的关于少年一路行程的叙述,少女会为少年直面恶鬼而慌乱、会因少年在山里走了一月而心疼、会看着少年屡战屡胜而振奋……然后再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在先生无奈的眼神下伪装得若无其事。
每一日的时光只是不紧不慢地走着,仔细想想少年也已经离开家半年之久了,在此之前少年可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少女总是不免担心少年是否也会想家,于是心疼起来,于是一天一天地将一个人一点一点地刻在了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