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到抖抖衣服站起来,一袭青衫,手握拂尘,白发白胡,仙气飘然,一副得道高人模样。
他走过街道,只见两旁屋舍俨然,门房紧闭,宽敞大路上冷冷清清,只有些乞丐蜷缩在角落里忍饥挨冻,或是聚在一处小声交谈,目光不断落在他身上。
郑到五感发达,也晓得他们没安好心,先用步法躲了,眨眼功夫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他一路寻着,但见一气派府邸。一眼看去白色的大理石台阶纤尘不染,漆红的大门尽显气派庄严,门上巨大的牌匾上是两个金漆的大字“陈府”,台阶左右各立着两名护卫,穿着石青色褂子,个个虎背蜂腰一看便是练家子。
郑到全力催动真眼咒,探查一番,确定无甚异样后,他站定,心想:“就这了。”
他望了望天空,又唉声叹气。
那护卫惊觉,却也被他的打扮唬住。要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若郑到平平常常来,说不得便被撵走了。
有一人上前来攀谈,还算客气:“老仙师哪里去?为何在此唉声叹气?”
郑到摇摇头:“我看你府上好重的鬼雾哩,恐有些祸端。”
那人倒是没骂郑到乱讲,而是表情动了动:“老仙师,且莫忙动身,来者皆是客,待我通禀一声,与您接待一二。”
说罢他入门中,一会又出来一人,头戴束髻小帽,一袭靛青长衫绣着银边流云纹,两撇八字胡,天生了一副笑脸。
“老仙师,见礼了。”来人作了一揖。
郑到也作揖还礼:“幸会。”
他观郑到一幅仙风道骨,虽白发白胡却不显老态,反有几分气宇轩昂。他疑惑如今难民袭来,此地已封城,郑到从何而来?这实在怪异,他便觉得郑到说不准真有本事,想先留下也无坏处。
“我乃府上管家,如今府内正行法事。我仙师能大驾光临,我家老爷想必会十分欣喜,愿请仙师入府内,我等也好款待一二,结个善缘。”
郑到听见府内在做法事,心中打鼓:“莫不是碰见同行了?也不知修为如何。”他初到此地,对海啸情况也不甚了解,还想求一份地图,若是现在躲了,恐又要拖延些时日,争夺机缘本是争分夺秒,他从崚州来此还怕有些慢了。
迟早是要碰见其他修士的,先去看他一看再说。
“如此,贫道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请。”
说管家在前引路,郑到紧随其后,穿过几条连廊走过几道门,但见那白石作路纤尘不染,雕栏玉栋宝光潋滟,大小花园层层套叠纷繁往复,墨竹、芭蕉、香木,玉兰、琼花、木棉,绒绒绿绿,芳芳艳艳,一路美妙不提。
郑到脑中却总浮现出那只煮熟的手臂,城外的荒地千里,路边横陈的尸体。
且道几次辗转,两人到了中央庭院,名曰正泰园,当真个宽宽敞敞,一道清流绕台而过,两岸奇山怪石,林木鲜花如波涛起伏,缤纷绚烂,实为先前所有景致的总和。只可惜细雨纷纷,天空阴云一派,若晴空朗照时来,又该何等光明。
郑到与管家出檐下,侍女纷纷举伞来遮,彩带飘飘,香风绕绕。两人过拱桥,河中锦鲤游拢过来,或金或红胖嘟嘟的可爱,原来扶手上玉笥中盛满了鱼食,而鱼食上方又还有一片小伞挡雨。
郑到走入园内,催动法术定睛一看,只见那庭院中央用木头搭了一座法坛,坛上摆着红木供桌,放了些数尺高的香蜡,周围贴着朱砂画的黄符。有一山羊胡黄袍老道正在坛上作法,他左手木剑,右手摇铃,威仪具足,时而蓄势,如虎待发,时而跃起,如鹤展翅,真舞得个虎虎生风,看得坛下老爷与夫人少爷们惊呼连连。
而在法坛另一侧,两个小道士,正将符箓烧成灰,制成符水,散与排队领取的众人。
管家与郑到说到:“这位黄仙师,在本地也是大有名气。前几日我府前有人乞讨,老爷怕引来更多不轨之徒便将他们轰走了,不期隔天竟有人死在门口,府内又有多人患了怪病,所以才有了这场法事。”
郑到收回目光,不再紧张只心道:“哼,凡人。”
原来不是那修仙的同行,是神棍的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