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你们这样的说法都不牢靠。”
第八个心思道。
“谁会承认那位自称父亲的男子?
“难道史不归不是可以否认其与那句男子的父子关系?
“再者,即使二者有白纸黑字的收养关系,乃至这样的收养关系被官府所认可,但如果长官碰巧不识字怎么办?
“或者现在的官府根本上就不吃这一套,拒绝认为这种父子关系非法。
“对此,何以承认其中关系的真实或有效?
“至于你们说的‘捡’,难道就真的是‘捡’吗?”
对于第八位男子的补充,其他十五个心思都没有作进一步的回答。
后来,“大家”一致同意,所谓的“表达”,从来都不是完备的。
而所谓的“承认”,也完全是有限的。
——
来到这味沃郡甘康县“甘苦镇”,遇到花滴雨和张恨天一家的悲剧,杜布心情悲痛。
但他知道,这天道于人世间是有缺的。
人之言语,以及其中的承认,都存在缺陷。
而有了缺陷,那么就可以有钻漏洞。
这样的漏洞,或者是因为规定的相互冲突而引起,或者是因为规定不完备而引起。
像花滴雨和张恨天一家的悲剧,既有前者的原因,又有后者的原因。
这是因为,村长老爷爷【李进臣】胡作非为,借用“村民商议会”的名义,排斥了花滴雨和张恨天一家,最终间接坑死了他们一家六条人命。
但即使如此,“规定”仍然很不精确,或者说不完备。
因为村长老爷爷【李进臣】不适当地抬高了其收入的门槛。
这根本上是因为花滴雨和张恨天一家的财产与收入计算由其评价和决定。
——
说“得到承认”,即得到承认。
反之,则完全可能遭受武断的排斥。
因此,拳头和承认相联系。
这是要比公开的承认更硬的道理。
由此亦可以推论,任何公开的承认,其实也就是公开的拒斥。
而无论是选择哪种,都与拳头的硬度有关。
反之,任何不能公然地申明的承认或拒斥,都是没有意义的承认或拒斥。
更准确地来讲,就是这位承认或拒斥者,没有拳头,或者拳头太软。
而郡守贾圐圙的处理结果,杜布曾比较满意,而它之拟得到了承认和执行,就是因为郡守是贾圐圙,或者说贾圐圙担任了郡守职位。
——
“其后台或拳头够扎实!”
杜布认为,这是最深层的道理。
实际上,自己所提出的关于修士乃至天下贫困人群的精准帮扶建议之所以得到了宗门-世家的重视,之所以得到了汤皇和郡县的扎实推动,完全是因为自己拳头够大。
如果不够大,自己的话肯定没任何意义。
进一步地,正是因为自己现在如此举足轻重,以至于宗门、世家和皇家等所有势力都不得不屈服于自己。
杜布相信,如果不是因为宗门、世家和皇家等满足了自己的心意,或许自己可能出手将宗门或皇家废掉。
这样的情形,对于自己来讲,并不是一件人才以困难的事情。
当年杀死汤皇的时候,自己可是连“路易十六”都没有用!
——
拳头的扎实是做事的基础。
如果有的做事规则不行,想要改变,就必须以拥有更强有力的拳头为后盾。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拳头”就是检验承认的唯一真理?
对此,杜布并不完全赞同。
因为任性的拳头必然会带来武力的滥用。
而武力的滥用会带来巨大的破坏,甚至连那些想要承认的人都再来反抗。
在这样的情形下,任性的拳头必须遭受拘束。
这种约束就是构建一个“有规则的拳头”。
这种规则必须在不同人群的利益纷争处理中形成优先规则。
一句话,规则之下,人人平等。
——
违背规则,则拳头伺候。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道理。
但这仍然过于理想。
因为规则的坚守完全可以遭受破坏。
更进一步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任何的规则都是潜在的不完备的和作用有限的。
当外部环境变化了,规则适用所带来的效果变化了,那么规则就必须发生变化。
否则,“有规则的拳头”就会变成任性的拳头。
换言之,规则必须因应环境,不断地变化,才能维持拳头及其真理。
——
特别地,拳头背后,必须避免【李进臣】有关的现象。
什么时候能动拳头,什么时候拳头又不能动,怎样动拳头等,都不能独自说了算。
至于说什么“我就是规则”的一言堂情形,则完全是那种任性的拳头的体现。
而任性的拳头是最简单、最粗暴并且是最危险的手段。
为避免这样的简单化、粗暴化和危险的发生,就必须将议事的过程、制定规则、执行规则和评价规则的报告等加以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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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有一个召集事项的“话事人”,但不能只有集中了全部权力的“主事人”。
当“话事人”具有的肯定的权力的时候,那它就能肯定任何东西。
这时,他就成了“主事人”。
反之,这位“话事人”不能提出任何的议题。
他只能作出否决。
任何肯定的东西,必须由数量不一的他人作出。
而“话事人”只能否决,并且最好是进行有限的否决。
由此,肯定和否定,才能远离任性的权力。
——
这些情形,在整个孤悬岛治理上,其实是适用的。
宗门和世家之间,以及修士与凡人之间,宗门-皇家属于“主事人”。
但宗门-皇家作出的,只是基本的规则。
具体的规则,仍然由世家和各个郡县作出。
在这样的情形下,宗门-皇家属于虚位的“主事人”。
而世家和各个郡县则成了真正的“主事人”。
但宗门-皇家对于世家和各个郡县的事项,可以进行否决,因此,他们从“主事人”变成了“话事人”。
另一方面,世家和各个郡县作为真正的“主事人”,却因存在被否决的可能,因而同样从“主事人”变成了“话事人”。
而在贫困群体的精准帮扶中,哪怕是各个家庭之间存在争执,有更多的生存竞争优势,并且因此而使用任性的拳头,但最终还是形成了一定的纠错机制。
所以,即使有舛错,也能适时得到及时的纠正和适当的补偿。
——
当然,即使有着纠错机会,也仍然难以摆脱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这尤其是体现在修士凡人村落和非修士凡人村落的差别上。
因为有着强大的修士世家的撑腰,有着强大的财力支撑,再加上有着远高于别人武艺修炼知识、修士晋升途径和有关凡人世界的知识与经验,所以修士世家同时占据着天地、地利与人和三个方面的优势。
这样的优势是全方位的和碾压性的。
结果,当要结婚的时候,优秀的凡人最愿意与修士世家结成婚姻关系。
由于抚养条件良好,又由于营养、医疗和学习、锻炼机会多,修士世家的凡人,不仅老婆多、孩子多,而且孩子的发育、成长和见识远远超过其他凡人家庭。
而且,修士世家更可能招优秀的男性入赘。
日积月累之下,凡人家族的结婚数量越来越少,所能生育的子女数量越来越少。
——
所以,修士凡人世家,三代之内,必能兴旺。
而其他的世家与其竞争,则三代之内,必有败亡之相。
而败亡之中,自己开始丧失地产、房产等其他安身立命之业。
然后,进一步地,在整个孤悬岛上,就导致出现绝大部分人家老师修士世家的后代。
修士凡人世家之间的通婚现象越来越突出。
当然,并非每个修士世家都能维持千秋万岁。
兴亡起落,对于修士世家来讲,在数千年的历史中,乃是正常的现象。
最终,现在孤悬岛的绝大部分城乡居民,或多或少祖上都修士有所牵扯。
哪怕是在老家半山村那样的角落,历史上或许也曾与宗门修士有所牵扯。
只是经历了数千年之后,这样的牵扯已经少得可怜。
——
对于这样的适者生存和兴亡起落之类的情形,杜布觉得,这应当是天道。
这样的天道,是无法阻碍的。
这就好像整个世界里,就孤悬岛之所见,每位凡人都各有各的特点一样。
哪怕是孤悬岛的树叶,也没有一片相同。
因此,要想人人能生而一模一样,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然人与人之间有差异,无论这些差异体现在后天还是先天、肉体还是精神、自我或是家庭等外在情形,它们都构成了差异。
因为这些差异,所以人与人的念想、轨迹和结果才会不同。
同样因为如此,各个家族之间的强大与弱小、壮大与衰落、快乐与悲伤、聪慧与愚昧、以及,特别地,富裕与贫困等才会变得很不一样。
——
自己与宗门和皇家沟通,杜布认为,确实推动确立了凡人之间的精准扶贫制度。
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帮助缓解了穷人的艰难处境。
这能让那适者生存和兴亡起落的变化不那么剧烈,让贫困人家能维持基本的生存处境。
但要说让每人都能变得同样的富裕,却非自己所能做到。
因为这根本上不是自己所能做到的事情。
更准确地来说,幸福是奋斗出来的。
富裕同样是建立在凡人们自行的奋斗基础之上。
杜布一路过来,注意到随着各种不合理的禁律的废弛,各地商旅之间往来增加,城镇更加繁荣,即使穷人的日子,也比以前好过许多。
如此日积月累之下,整个岛民的生活水涨船高。
最终,恐怕有一日,即使是普通人的生活,或许都要比以前殷实人家的生活要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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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龘二百六十年十一月十一日,世夫郡摩托罗县。
四十多年前曾名为“半山村”的家村的后山,杜布身影出现。
他出现在了一千八百八十八米高的顶峰处。
他朝着山下的家村看了一眼,感觉唏嘘而陌生。
以前的半山村,位处半山腰稍偏下,五六十户人家,以耕梯田为主,兼采药和打猎,大部分村民都居住在茅草屋里。
自家以前的老屋位于村落的东边缘。
它有一个低矮的篱笆墙,中间插入的木桩有新有旧,篱笆上的荆棘因为寒冬的到来而会变得光秃秃的。
而院子里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则会热气腾腾地穿过篱笆墙,再向山下的层层梯田蜿蜒流去。
——
但现在的家村,则已经模样大变了。
村落已经变成了一个近似小镇的模样。
村中央是一个几十亩的广场,一块巨大青石上写着“家村”三个大字。
广场周边分散散落着祠堂、学堂、练武堂、耆老院、幼稚院、医馆等几十处高大、宽敞、漂亮的房子。
而在广场的一侧,甚至还有一个菜市。
在广场的前后左右,规划着和建筑了七百来套规整划一的二层青砖黑瓦屋子。
这些房子从从后山的半山腰一直到梯田附近,共排列了二十来层。
这些高低排之间,通过八米宽的青石板路阶梯相连。
而它们从西边到东边数过去,则有三十多座。
东西向之间,共两里多长、八米宽,亦全部铺成了青石板路。
——
而现在家村里,担任村长的不再是村长老爷爷。
他已经死了五十年。
其坟头的小树都能环抱了。
在村里,王麻子、二狗子叔叔都还在,而且他俩五世同堂,毕竟年龄已经达到了百岁。
而像曹家圩镇的王二麻子叔叔,则老早就死了。
杜布将目光扫向了自家位于东边的屋子。
自己十二岁那年嫁出去所建的二层青砖黑瓦屋子,已经被拆迁掉。
无论是低矮的篱笆墙、寒冬里光秃秃的荆棘、、院子里的小溪、还是以前熟悉的茅草屋等,都已经消失不见。
它们被十来栋整齐划一的青砖黑瓦屋子替代掉了。
——
大哥阿的是在城里安家,就不在回来了。
其子女都没有灵根,以俗务为生。
在这乡下安家的是杜布的双胞胎弟弟小阿布和阿六。
他俩现在快六十岁。
俩人也都做了爷爷了。
他俩共有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加上自己和俩老人等,共在村里要了二十三套房子。
其中,不少的房子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