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连续不断的吹出声响,船尾的家丁放倒了桅杆,操起长长的竹篙,撑着船慢悠悠的沿着芦苇边沿前行,一点也看不到着急的样子。
船头四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副景象,不禁饶有兴趣在芦苇丛中扫视着,希望能抢先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半盏茶的工夫,四个人把眼珠都看酸了,还没看出端倪来,前方十几步外的芦苇丛中突然响起同样的“呜——”声,紧接着,芦苇没来由的往左右分开,中间挤出一艘比洗澡桶稍微大点的小划子,上面唯一的桨手冲着船头高喊:“接住!”挥手抛出一根绳索。
洪天泽抢步上去,探手接住绳索,飞快的绑在锚柱上,陈巨如梦初醒,“对对对,当年就是这么回去的,唉,真是老了,现在才想起来。”
管家示意划子让到一边,高声提醒道:“各位站稳了,堤上可要拉了!”
聚集在船首的四个人连忙稳住身形,感觉脚下一震,紧接着,乌篷船在绳索的拖曳之下,硬生生的挤到密不透风的芦苇丛中,从中间犁出一道长长的水道,方才送绳子的小船跟在后面,再倒退着将倒伏的芦苇悉数扶起来。
熟悉的一幕勾起童年往事,洪天泽不禁呼吸急促脸上发红,连鼻子都感到有些酸涩,于是一边急切搜寻熟悉的事物,一边安慰被越来越高的芦苇完全遮挡住视线的两位新客,“别急,马上就入河道了。”
在芦苇丛中穿行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茂盛的芦苇渐渐稀疏,朝两侧和后方退去,露出一条两三丈宽的水道,前方十几丈外的湖堤上,一间低矮窝棚前,一个赤膊的家丁正赶着黄牛拉着沉重的绞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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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过堤坝之后,管家解开纤绳,水手不待吩咐,再次操起竹篙。
看着乌篷船越过堤坝,驶入一片广袤无垠,翠绿色的田野之中,管家笑眯眯的冲着洪天泽问道:“天泽少爷,是不是全想起来了?”
洪天泽点点头,“是的,三叔——再往前走两里就到咱们家庄子了,对吧?”
“不错。”
“三叔,咱们庄子变化大吗?”
“大,很大。”管家眉梢带着几分得意之色,声音提高了几分,不无夸耀地说道:“庄子人丁兴旺,这些年又收留了好几百口子从山东逃难过来的流民,有五百多户,口三千二百。圩墙加宽加高加厚了,护庄河也挖深拓宽了,码头都扩建了,还弄了个演武场——”
“演武场?”
“还记得你天宝哥哥吗?他学了一身武艺,喜欢舞枪弄棒,农闲时节就把些庄客们召集起来,在演武场上操演武艺阵法。”
洪天泽双眼放光,“大哥哥是不是已经带兵跟蒙古人打过仗了?胜负如何?有没有杀死几个蒙古鞑子?”
管家微微颔首,“去年秋后,百多名北军溃兵,也不知从何而来,在左近庄子劫掠,少爷带庄客赶去一通好杀,斩了首级二十多呢!”
“大哥哥好厉害啊!”
洪天泽兴奋的直搓手,昂首看了看凝神倾听的亨利和陈巨,再低头望着陀毕罗,后者同样是激动不已,抢问道:“有没有蒙古兵?”
“没有。”管家摇摇头,见两位少年有些失望,随即补充道:“不过,这两天肯定会有!”
“这两天!”洪天泽两眼放光,连声催促道:“三叔,你快说,快说,别卖关子。”
“七八日前,北军步骑两千,攻龟山堡,与官军鏖战不休,知事大人令周边村寨增援,少爷带了三百庄客前日便赶过去了,昨日派人回来报信,说是胜了,还特意交代,打扫完战场便赶回来给你接风洗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