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夜晚,夜深人静。经过一番喧闹的洞房,只剩新郎新娘两人身影。
洞房内里,一张大床。檀床锦被,富丽堂皇。床身、床柱、帷幔、被褥、枕头全是大红喜庆的颜色。
洞房中间,两支灯柱。灯柱的款式名为“满堂红”,各承托着两盘花烛。摇曳的艳红烛光,照得清冷的空气平添几分暖意。
空气中,不但有花烛的芳香气息,也有家具上的熏香气息,又有茶香和酒香,还有新娘子身上散发的淡淡幽香。
那幽香虽淡,却不会被其余各种香气掩盖,幽幽地传到新郎的鼻子里。
新郎端坐在一张案几的一侧,红木大椅上。幽香飘来,禁不住深深一吸,只觉受用非凡。又禁不住,转眼一瞥与自己隔着案几侧身对坐的新娘。只见她那一双匀称修长的腿,规矩地并拢着,两只脚也规矩地并拢着,鞋袜整齐,卓显端庄。但在眼光收回之时不慎划过其高耸的胸部,只见那胸部虽然裹得严严实实,却也可见其规模。连外罩的大红绣衣都为之显出可观的曲线,火光摇曳下观感甚美,又何止是丝绸自身滑亮而已?已纳过妾的新郎,自然知道其内中的蕴藏,免不得会受吸引,心里颇为新娘这个年纪就有这等规模的胸部而称奇。早听说这江南地方,大家闺秀都以平胸为美,必然没有要故意显大的道理,这是实在压制不住的天然规模啊……
案几上摆着一大瓶美酒,唤作“女儿红”。两个碗分别装了一碗,靠近两人身边。两人分别为对方斟了一碗,却都没有喝对方为自己所斟的一碗。
新郎暗暗着急。心想新娘怎么不喝酒?一直不喝的话,自己只能这么陪着她坐下去,可难受了!或者说并非难受,而是太好受,所以难忍,忍不住就想要抱她亲她,这怎么行?不把她灌醉的话,自己怎能脱身逃走?
无独有偶,新娘也是这么想。疑惑着新郎怎么不喝酒呢?一直不喝的话,自己只能这么陪他干坐着,如何脱身?难道这个男人不爱喝酒?这可是自家最好的酒啊!只有灌醉他,自己才能脱身逃走。
新郎好生懊悔。悔不该,当对方家长询问自己是否有家室时,说了实话:“小可未曾娶妻,但曾纳二妾,如今皆不在了。”这样说,是为了让对方觉得自己不可靠、不能托付女儿终身。不料对方竟不介意,非要嫁女给自己!早知道,就应该说假话,说自己已经娶妻,事情就可以及早了结,就不会到如今这个地步。
……
红烛高烧,红光曼摇,气息芳香馥郁,气氛温柔甜蜜。
洞房花烛之夜,人生极乐之时。本该是春宵一刻值千金的美好时刻,正好温存缠绵。然而这洞房中新郎新娘两人都毫无缠绵心思。两人恨不得要赶紧逃离,都在打算着要将对方灌醉,自己脱身逃走。
两人一个是本府的大小姐,到了年纪被长辈做主招亲;一个是外来的奇男子,因种种原因被招了亲。种种原因,说是巧合,也不尽然;说是阴差阳错,也不确切;一言难尽。
本府乃是陆家府邸。陆家是世居苏州府华亭县的豪族世家。苏州可是极好的地方,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华亭县虽然是苏州最偏僻的一个县,却也是水网纵横、土地肥沃、物产富饶的新兴福地,位于长江口南岸凸出之处,千百年来渐渐由沼泽、泥滩开辟而成。陆家祖上有位文武双全的英雄,做过大将军,也做过丞相,受封华亭侯,由此传下陆家一族。
当今陆家的家长是一位年已古稀的太夫人,丈夫是已故的陆太师,子孙们有好几个做到大理寺卿、太常寺卿、工部尚书、户部侍郎、翰林学士等三品以上的高官,可谓硕果累累。这位太夫人,人称陆母,本姓施,受过诰命册封,因此又称施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