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质,怪不得宝玉舍不得呢,难怪闹出那般事来。” 不过,薛蟠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至于凑上前去,他可不敢,要是让母亲知道了,他可就不是被拘在母亲身边那么简单了,还是离远点为妙。
等人都到齐了,做东的薛蟠端起酒杯,大声说道:“今日难得大家相聚,来,先干一杯!” 众人纷纷应允,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宴渐入佳境,几杯酒下肚,众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开始聊起城中的热闹事。当下最受关注的,莫过于那对老夫妇千里迢迢来京状告漕运衙门一事。
宝玉平日里深居家中,即便出来游玩,也多是游山玩水、吟诗作对,对朝政之事既不了解,也不关心。这时,卫若兰说道:“那对老夫妇如今被顺天府的人安置在一处院子里,院子内外都有顺天府的差役把守。”
同桌的一人接着说道:“这事我可清楚。那对老夫妇的儿子一家原本是淮河上的小船主,手里有一两条百石的船,一直做着短途生意。因为没关系,做大生意轮不到他们,利润微薄得很。
去年六月,一桩他一直求之不得的生意找上门来了,可人家说他的船太小,他们的货要销到很远的地方,要是想做这买卖,就得换条大船,至少三百石的。于是,老夫妇的儿子几乎掏空了自家流动资金,花了一百九十两买了条大船,又招了几个水手。可只运了一两回,那个主顾就告诉他,最近没货运了。
他也没多想,就拿着船去等别家的货,结果河运上愣是没人雇他家的船。不仅如此,他买来的船价格暴跌,半年不到,那三百石的船就只值一百两不到了,这还不算最惨的。他原先的两条小船也找不到生意了,到了今年年初,他只能把雇佣的人减去一半,将两条小船闲置,用那条三百石的船做短途运输,可还是干一次亏一次,运价一天比一天低,到最后市场上都见不到找三百石船运货的商人了。
一家子不能就这么闲下去啊,得有活计才行。他儿子就赌了一把,借了高利贷,换了条五百石的船,结果这五百石的船买来后生意也不见好,高利贷的利息却一天比一天高,最后资不抵债,实在还不上利息,船和家里的十几亩地全被放贷的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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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儿子受不了这个打击,拿刀把妻子、儿子、女儿都给杀了,老夫妇俩听到动静赶来,只救下了最小的孙子,而他们的儿子在门前当着他父母的面拿刀抹了脖子。”
故事讲完,席间众人都唏嘘不已。
宝玉气愤地说道:“此人实在可恨、可憎!经营不善导致家业衰败,心志受挫,却没有重拾雄心、从头再来的勇气,自己死还不够,还要拉着妻子儿女陪葬,实在可恶!”
冯紫英却在心中感慨:“世上能有几人承受得了家业一朝散尽,穷困潦倒的变故呢?”
众人讨论间,薛蟠不经意地说了一句:“那是那个男人没本事,不会看清局势,连我母亲都不如。年初我们家生意受损,母亲有先见之明,立马不走河运,生意马上就好转了,如今还是好好的!”
这话在席间众人听来,不过是玩笑之语,并未在意,唯独冯紫英听进了心里。众人畅饮时,他找了个时机,端起酒杯,满脸笑意地凑到薛蟠跟前,说道:“薛兄,早就听闻薛家经营有道,你父亲在时也是名声远扬的大商人,不想令堂也是善于商贾之术的人。今日听你这话,令堂似有高见,如今此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可大多也是只知表面功夫,小弟心里好奇,还望薛兄能给小弟讲讲其中的门道。”
薛蟠平日里总是被京城的贵公子们当作冤大头,很少有人真心夸赞他,如今被冯紫英这么一吹捧,顿时得意忘形,脸上笑开了花,立马口若悬河地讲起了这里面的故事。
卫若兰在一旁冷眼旁观,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似在和他人喝酒聊天,实则时刻关注着薛蟠和冯紫英的对话,心中暗自思忖着这其中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