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秦昶带着一个齐国官员走到了秦开的面前。
这是一个老臣,从他的衣冠穿戴上看,地位不低。
秦开并没有从马上下来,他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你们太子想要停战?”
使者理了理自己的衣冠,站直身子,尽力保持自己作为一个大国使者的尊严。
“秦司马,我军战场已败,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临淄城现在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将军英明神武,难道要用无辜鲜血增你威名。久闻秦尚老将军以仁义治军,仁义之名播于北境,你身为老将军之子,焉能如此?”
秦开再冷笑。
“无辜百姓?你可知百年蓟都,沦为废墟地域。我燕国南境二十一城,百姓十不存一。我秦氏一族,大哥战死于昌平,秦氏族谱中有名姓而为国死难者三十一人,你在这里给我讲仁义,你在这里给我讲善良,也不怕污了这字。我告诉你,别人都有资格,唯独你齐国没这个资格。”
秦开眼神冰冷,这场大战,他是亲历者,更是受害者。他一字一句的将这话讲出来,直接噎的使者无言以对。
“我大军离开燕国时,你们所谓的仁义之军还在我燕国境内横行施暴,你现在让本将军停战,凭的什么!”
秦开的话,让秦昶等人差点热泪盈眶,因为他们知道,秦开此刻已经作为一个真正的秦家人了,这是他们所有人都希望看到的。
震耳欲聋的怒吼,也让秦无衣心如刀绞。
她抬头看着秦开的脸,心疼万分。
“秦司马,那老夫呢,老夫是否有这个资格!”正说话间,士兵押送着两个老人过来,其中一人白须深衣,让秦开印象极为深刻。
老者身形清瘦而挺拔如松柏,年逾五旬,但仍旧保持着竹节般的脊梁,仿佛他在那里,天道便在那里。后人所说仙风道骨,也不过如此。
他的面庞棱角分明,前额宽阔似乎蕴藏着天地智慧,深陷的眼窝中双目如炬,有着看破一切的光芒。灰白的长须垂直在胸前,手指关节因常年握笔写字留有墨痕,身上穿着靛青麻布深衣,腰间悬鱼形玉佩,步履间环佩清响。
他大义凛然的走来,他的身后有一座城,有数十万人。
所谓虽千万人,我往矣!
或许便是这个样子。
秦开的目光盯着老者,他不认识他,但也被他的这种勇气所敬佩。
秦无衣看到老者的瞬间,在甲十一的搀扶下从马上下来,然后向老者行了一礼,说道:“孟老夫子,学生无衣有礼了。”几年前,秦无衣曾跟随父亲秦尚前往稷下学宫拜见过当时名满天下的孟夫子,数年不见,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秦开一顿,不过他并不认识此人,自然不知晓孟夫子在诸子百家中的地位。
他只在马背上拱手,他以礼还礼,只是因为秦无衣很看重这个老人罢了。
在秦开的意识里,秦无衣能以礼相待的人,自然是值得以礼相待的。
“你是秦尚的小女儿。”孟夫子的目光闪烁,他一边点头,一边看向秦无衣。
秦无衣点点头。
孟夫子又看向秦开,说道:“那你就是那个连败济北君数阵的秦开了。”
秦开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孟夫子叹了口长气,颇为后悔的说道:“你们秦家的事,老朽已经全部知晓了,逝者已矣,还望你们节哀。蓟都城破时,老朽曾经劝过我王,施行仁政,善待百姓,怎奈我王自负,百官被胜利冲昏头脑,做出些有违天道的事情来,老朽就是有心改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起这件事,孟夫子眼角不由得渗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