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老妇

到了小河边,少秋在一片漆黑中看见有位老妇人蹲在一块石头上,正在烧纸,口里喃喃呐呐地说着什么,烧完纸后又幽幽地哭泣。这位老妇身着黑衣,独自在这没有月色的夜里凑到这河边,却到底在为谁烧纸钱呢?

少秋不得而知,不过据传言所说,这位老妇刚刚死了一位儿子,此时大概是思念儿子了,情不自禁地来到这小河边上,想为自己的儿子烧点纸钱花花。而这位老妇的儿子很是不长进,专与荒村的有夫之妇勾搭,而在这小河边,悄悄做下的不德之事何止上百,人们在不堪忍受之下,这才群情激愤,杀死了这位老妇的儿子。而这杀人的人,当然不是荒村的,而是人们请来的杀手,即此传言中的强盗。

自己的儿子死后,老妇每到夜里,便会悄然下河,之后躲在一不见人处,偷偷为自己的儿子烧些纸钱,权算是作为自己对儿子的一翻疼爱吧。而这位儿子能否收到这些钱,尚且另当别论。花婶听到了这祝祷之词,悲伤得大恸不已,泪流满面,至使人们误会了,以为她独自呆在这小河边上碰到何不堪之物被吓成这样的。

少秋看了一会儿这老妇,此时夜色已然是浓了,不便再呆在这小河上,便又悄然回到自己的屋子。

而到了半夜时分,小河边,老妇之哭泣仍不断,一度吵得荒村的人们不得安宁,却又并不敢说什么。老妇痛失儿子,此时已然是痛不欲生,寻死之心使之已然无所畏惧,尚且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老妇于是每到夜里,便会背着一破铜锣,绕着这荒村边走边敲打,声音凄凉而令人害怕。而面对老妇之所为,荒村的人们自能理解,此老妇与自己的儿子相依为命,骤然失去了,一时心情郁闷,便以如此之方式宣泄心中之不愤,这有何不可?

可怕的是,老妇却似乎是认定自己儿子之亡与这少秋有关,若非少秋天天读书,有如诅咒,自己的儿子又何以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不过,面对这文弱的少秋,老妇自信可以打死之,却又如何下得了手呢?

而到了夜里,少秋独自坐在自己的破败的屋子,听着这老妇敲打铜锣之声,有如出丧般凄凉,心绪也一度绝望之至。深怕这老妇在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事,或者冲到了自己的屋子,一把大火烧了这破败的所在,自己尚且还有何处可以栖息呢?

此时之少秋,吓得不住地哆嗦,又无处可以躲,只好就这么听着,而荒村的人们这时似乎也有所觉醒,如果知道这事是少秋诅咒的,后果如何,不言而喻。可是少秋不过只是在自己的屋子读书而已,何诅咒之有,若读书即为诅咒,则也不是自己一个人读书,何老妇偏欲寻自己一个人之不是呢?

此老妇在这天夜里,敲打了一个晚上的铜锣,也许累了,便坐在这少秋的屋子门前一株柚子树下,而这口里在不断地啐着,甚且有不少痰水吐到了自己的屋子里。而面对老妇如此,少秋一时尚且不敢说什么,怪只怪自己不该下河,而偷听到了这老妇之诅咒,这老妇定然不饶。

少秋这时趴到这窗边往外一瞅,而这依稀天光下,这老妇可谓是浑身黑衣穿着,头上的乱发似乎好久都没有洗过了,又脏又乱。似乎看见少秋瞅看自己,老妇这时瞅了这少秋一眼,而这眼珠子白得似雪,令少秋这时不敢看了,而端坐在破败的椅子上悄然哭泣。

此时有小花在就好了,或者不用小花,随便有个人就不错,可是此时之荒村,已然是静悄一片,不可能听到人语喧哗之声,纵使有,也只是这位老妇的。不过,没人的话,少秋也是可以过的,只要自己不出这破败的门,量这老妇也断不可能冲进这屋子里来吧?

却在这时,这破败的门响了一声,伴随着一人的咳嗽,之后这人又在这地上吐了一口浓痰,这痰啪地一声,落在这少秋的屋子门前。少秋这时赶紧躲到这床下面了,吹灭了灯火,不敢呆在这屋子,若是可以的话,早已凑到别人的屋子门前去了。

不过,此时尚且还如何出去呢,权且呆在这床下,而这时看外面之时,有人似乎想努力把自己的头伸进来,这人不是这老妇又会是谁呢?不过,这屋门虽然是破的,量这老妇力气不大,一时半会儿进不来,果不其然,在努力了一阵子之后,这老妇发现自己身上已然是没有多少力气了,便放弃了进屋子之努力。

少秋钻在这床下,最终还是松了口气,只要这老妇不进自己的屋子,一切都好办了。

老妇这时又蹲到了柚子树下,不住地敲打着铜锣,而这声音在这荒村一时不断地响着,而且这声音渐渐远去,少秋此时也不再如此慌张,又复点燃了灯火,不敢上床睡觉,便依旧呆在这桌子边看书。

老妇这时凑到了下一位人家了,反正生活对她来说,已然是毫无意义,便在这时凑到了一位人家的屋门前,不断地敲打着这破的铜锣,而这人家这时拉开屋门一看,一时吓得不住地大哭。在哭了一阵子,便欲关上这屋门,而这老妇岂能让他这么做,这时死皮赖脸在坐在其门口,说什么也不会走。

而此老妇在这人家的屋子门前不住地敲起了铜锣,一时几乎可以说是声震屋瓦,这家人家最终还是不敢呆在这屋子了。全家这时搬走,趁着夜色,一度不知消失何处。

荒村,一时又恢复平静,而这少秋呆在自己的书桌边上,这时又脸上露出了笑容,小花这时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少秋这时尚且怕这老妇回到自己的屋子边,届时自己睡着了,这老妇万一对自己行凶,或者对自己吐口水,这都是相当不好之事。于是他便走出了这自己的屋子,此时站在这门外,而在这柚子树下,老妇尚且斜倚着,眼睛已然是闭上了,有如悄然入了梦乡。

而此时荒村的人们纷纷逃离了,一时呼爷喊娘的有之,大声哭泣者有之,更有甚者,走到了这老妇之身边骂了一句不堪的野话,却在骂了这一句野话之后,又不住地给这老妇说着好话,说什么可以当她的儿子啦,又说什么自己给她做牛做马……

而此老妇此时已然睡在这柚子树下,纵使是天上打雷了,也断然不会醒来,只微微的鼾声如风在轻轻地吹动着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