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孟音”的计划,一来可以测试苏摇铃有没有看穿这一站乘客守则背后的问题,二来,杀掉刘小沙可以保证安全,毕竟刘小沙的精神被腐蚀和同化的很严重。
苏摇铃确实是看穿了这一站背后的死亡陷阱,但是如果刘小沙不死,他们依然会有危险,和江陵一样选择打晕他们只能延缓时间,等到了后面,疼痛已经无法让他们失去意识。
所以,现在趁现在还没完全发狂之前杀死他们,是最好的方法。
然而,“孟音”却从苏摇铃口中听到了一个让它不理解且大为震撼的理由:“只要他们相信我,我就不会杀他们。”
“你是班长他是班长?就算你是班长,你也没有必要管他们的死活吧?他和你什么关系,是你弟弟?!你们两这颜值差别也完全看不出血缘关系好吗?”
“孟音”可不相信苏摇铃是一个圣母大好人,背后肯定有它不知道的原因。
“孟音”决定再把事情的危险和苏摇铃说清楚一些:“无论你给了他们什么承诺,你都要明白一点,你能活着离开七号地铁已经很难了,更不用说还要管其他人死活,”
它说:“看的出来,你们都是新手,这应该是你们的新手副本,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以七号地铁的危险程度,这根本就不是新手该来的地方,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你们来这里……”
“但如果你真的把这里看的那么简单,你只会死的更惨,你的这三个朋友,除了江陵或许还好一些,其他两个人已经被同化到了最后的阶段,不然你以为,张鹏飞为什么会把江陵当成食物?。”
苏摇铃说:“我已经知道为什么了,他们的认知出了问题。”
“孟音”后面准备好的话被她这么一堵,又咽了回去,它仔细观察着苏摇铃的表情,试图看出眼前的女生是不是在撒谎,或者在套话。
苏摇铃的记忆很好,乘客守则或许大部分人已经忘记了,只记得车票不能丢失,车上不能进食,车上不允许携带动物等等。
但是苏摇铃清楚的记得,后面是还有几条细则的。
那些出了问题的乘客,不是看不到车票,也不是看不到自己的同伴,更没有产生幻觉或者幻听。
他们看到了,车票就在那里,江陵就在那里,在他们眼里,这些东西并没有隐形。
他们看到了,但是他们不知道。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很奇怪,如果看到了车票,怎么会不知道车票就在那里?——
地铁一开始的同化的,污染的,其实是他们的认知能力。
认知能力因为太理所当然,所以经常被人忽略。
当你询问一个非色盲的正常人,红色是什么颜色时,相信所有人都会给你正确的回答,并且他们有能力找出红色的东西,所有人找出的东西也都是一致的,这就是认知一致,且主客观一致。
一条红色的领带,放在这几个正常人面前,询问他们这是什么颜色,他们会告诉你这是红色。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当中,红色就是这个样子。
但是如果现在有一个人,从一出生开始,就生活在与世隔绝的世界里,他能接收到的信息来源有限,而他从小就被告知,窗台上那盆常青的植物的叶子的颜色就是红色。
那么在他的认知当中,绿色才是红色。
把他和其他几个非色盲正常人放在一起,询问他们,是否知道什么是红色,因为他们都不是色盲,他们可以确定地告诉你,他们知道什么是红色。
就像乘客的认知当中,他们确定地知道什么是车票一样。
但是当你把一个红色的领带放在他们面前的桌上,让他们看看现在桌上是否有红色的领带时,正常成长的人,就会告诉你,这里有红色领带。
但那个从小被灌输错误颜色认知的人,却会告诉你,这里没有红色的领带。
这就是“出了问题的乘客”,发现这里“没有车票”的原因。
他们的认知已经被污染,被扭曲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车票和其他人认知中的车票完全不同。
【一张浅红色的地铁票,类似百年前的一些旧车票的设计,上面没有名字,什么人都可以使用。】
——这是苏摇铃在地铁站入站的时候拿到的车票。
在她的认知当中,浅红色,长方形的纸,印着地铁的站次信息——有这些东西的,就是地铁车票。
但是在被污染了认知的,出了问题的乘客眼中,车票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他们看到浅红色,长方形且印着地铁的站次信息的纸时,他们并不会认为这就是车票,而他们在身上又找不到符合他们认知当中车票特征的东西——
乘客因此而得出一个结论:车票不见了。
苏摇铃说:“认知污染的第一个阶段,被污染者会认为车票不是车票。”
所以那张浅红色的纸就算被路寥寥从始至终都攥在手里,她也不知道那就是车票,所以她去偷宋桂的口袋里,才会以为自己没有找到车票。
车票就在她的面前,她却视而不见。
【乘客守则第六条,如果发现自己的车票丢失,一定要告知乘务员。】
这一条守则,可以检测出最先被认知污染的乘客,乘务员发现这些乘客出问题之后,就会缝上他们的嘴巴。
“认知污染的第二个阶段,他们会认为,被污染的人不是人,是动物。”
在他们看来,瘸子的尸体不是人的尸体,而是羊的尸体。
所以宋桂和路寥寥看到尸块里出现羊角这种属于羊的尸体部分,也是如此。
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那不是“人”,而是“羊”。
羊角,是尖锐的,弯曲的硬物,这是正常的认知。但是在被污染的乘客眼中,羊角,是软软的,带血的腿,也就是人类的腿。
而江陵的认知是正确的,他看到的就是人的尸体,他看不到羊角。
宋桂和路寥寥看到的东西和江陵看到的完全一模一样,但是在她们的认知里,这种东西是羊的尸体。
瘸子当时一个人和鬼婴在车厢里呆着的时候,也说过他看到过几只羊,指的就是当时的宋桂和路寥寥。
但那个时候,并不是所有人的人在他们看来都是动物,苏摇铃的判断就是基于从当时张鹏飞所说的话而做出的。
当时,张鹏飞说车厢里少了一个人。
他不敢说出自己看到了羊,怕被乘务员发现,实际上,如果乘务员不是莫名其妙跑路的话,张鹏飞或许活不到现在。
车厢里多了一个羊,少了一个人——
基于认知污染的理论来推理,显然,除去孟音的存在,其他人一直每多也没少,只是张鹏飞把某个人当成了羊。
而车厢里,被污染的很严重的就是刘小沙,其他人都是刚上车的。
所以,张鹏飞是将刘小沙当成了羊,在张鹏飞的眼中,被污染的乘客就是羊。这一点,和瘸子的反应是一致的。
张鹏飞只看到了羊,却没看到“刘小沙”,所以,他觉得少了一个人。
许梓落那个小孩说车厢里多了一个人,是因为多了孟音这个不该存在的人,而张鹏飞说少了一个人,是因为他把某个人当成了羊。
所以,他才会在车门关上的最后一瞬间,告诉苏摇铃,她的身边有羊。
那个时候,孟音刚被从后面的车厢推进来,三号车厢就只有苏摇铃,孟音和刘小沙。
【乘客守则第七条,地铁上不允许携带动物,一旦发现有动物存在,立刻告知乘务员。】
这一条就是为了检测认知污染到了第二个阶段的乘客而设定的。
包括后面市公安局那一站,那一站是没有怪物出现的一站,但没有怪物存在,不代表就安全,或许从那一站开始,地铁对他们的污染能力变得更强了。
从那一站开始,有人对于人和动物之间的认知开始扭曲,但依然保留了对正常人的认知,只会把出了问题,同样被污染的人,包括这种人的尸体当成动物和动物尸体。
那一站的特殊规则要求乘客不要和动物在同一个车厢内,却并没有和鬼婴那一站的特殊条款一样规定时间。
显然,鬼婴只需要一分钟的相处时间,就可以对乘客造成严重的精神影响,而之所以市公安局站不需要规定时间,是因为地铁对他们的认知污染早就开始了,到这里只是会更容易被加深污染。
和认知中的“动物”呆的时间越久,越能认识到自己与正常乘客之间的区别,并且陷入恐惧和自我怀疑的情绪当中,不同的人,还会引发不同的其他负面情绪。
比如愤怒,生气,嫉妒,猜忌,攻击等等。
因为正常乘客是看不到动物的,越是意识到这一点,越会恐惧和疯狂。
“孟音”听到这里,明白苏摇铃是真的在这几个危机四伏的站台里,用极短的时间就摸清了七号地铁的大部分规则,而不是在迷惑它。
怪不得苏摇铃对它的投诚不屑一顾。
反正这部分规则苏摇铃都看出来了,它再隐藏也没有必要,还不如主动说出来博取一点好感,于是它接着苏摇铃的话往下说。
“你猜的没错,而认知污染的最终阶段,也就是第三个阶段,在他们的认知中——人不是人,而是食物。”“孟音”说,“现在你的两个朋友,张鹏飞和车厢里的这个,就已经到了这个阶段。”
乘车规则强调,地铁上不允许携带食物和进食,如果看到了食物,是污染加重的体现。
它顿了顿,似乎有些疑惑:“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知道认知污染和他们的状况,为什么还不肯杀掉他们,以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一次了。”
苏摇铃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和“孟音”继续辩论。
刚才她问了张鹏飞,什么是食物,就是想要知道在他的现在不正常的,扭曲的认知当中,食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张鹏飞说的内容没什么问题,乍一听也发现不了他的认知有问题,而且一些地方和正常认知是一样的,就是食物是用来填饱肚子,缓解饥饿的东西。
但苏摇铃绝不会认为,他的认知没问题。
对于张鹏飞而言,江陵不见了,取而代之出现在车厢里的“食物”,就说明他已经发生了更为严重的认知扭曲。
倒不是他把人当做食物是认知扭曲,而是他已经认不出江陵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以前饥荒年代也发生过食人的情况,只是,对于现在的这些乘客而言,出于想要吃人而把人当做食物,和从根本上就认为人是食物,是两种认知。
前者,人是人,也是食物,后者,人不是人,是食物。
第一站发出交流的声音,和乘客搭讪就会被地铁发现并且污染,往后的站台,却和声音以及交流没什么关系,这个时候把有问题的乘客嘴巴缝起来,多少有些马后炮的意思。
但到了这里,苏摇铃也明白乘务员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理由,其实和江陵把张鹏飞打晕是一个道理,看似是伤害,实则是保护。
当然,保护的不仅是已经被污染的乘客,还有未被污染的乘客。
乘务员把他们的嘴巴缝起来,是阻止他们“吃人”,阻止他们把人当做食物,进一步加深被污染的程度。
苏摇铃没看到市公安局那站,乘务员差点把刘小沙手脚剪断的画面,那才是它为什么要拿一把如此锋利的大剪刀在手里的原因——
处理第一个污染阶段的乘客,只是缝住嘴巴。
处理第二个污染阶段的乘客,就必须是让他们失去行动和攻击能力。
因为污染越严重的乘客,越危险。
现在看起来乘务员的所作所为似乎效果不是很好,因为路寥寥和瘸子都是随手就扯了棉线,继续为所欲为,并且,反而因为受伤和恐惧而加速了他们被污染的程度。
在被严重污染的乘客眼中,其他无论是否被污染的人,都是他们的“食物”。
是饥饿了,就可以吃的存在。
所以——
【地铁乘客守则第八条,请不要在地铁车内进食,若您发现有人违反此项条款,立刻向乘务员举报。】
这条,早就像乘客揭示了整个污染不断加重后的表现会是如何。
像是仓鼠的叫声一般又密又细碎,又像是虫子爬过土壤时而产生的沙沙声,还夹着指甲划过地板的声音,恍惚间,这些所有的声音又在一个统一的鼓点下,汇聚成无数人喃语的声音。
那些人在他的脑子里说,快吃,快点吃,吃了就不饿了,吃掉它,吃掉它。
还有声音说,给我吃的,给我吃的,我也要吃。
刘小沙终于受不了了,他的嘴巴已经咬破出血,但如此轻微的疼痛现在已经无法引起他的注意,饥饿感和那些说话的声音将他彻底逼疯。
他抬脚要扑向车厢里的食物——
结果“食物”的动作比他更快。
“食物”以流利的身法很快到了他面前,随后刘小沙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反扭了,他还没看清对方的影子,“食物”就到了他的身后,随后他的世界天旋地转。
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强大力量将他按在地上,他的侧脸撞上车厢底部冰冷的铁板,刘小沙甚至可以闻到铁锈的味道。
随后,就是狂风骤雨一般的拳头。
剧烈的疼痛,清晰的触感,嗅觉,让刘小沙的脑子里的那些声音一下就被赶到了九霄云外。
——而在“孟音”的视角,她只是看到和自己正在吹牛打屁的苏摇铃,说着要带着同学活着离开七号地铁的苏摇铃,忽然就开始对刘小沙开启了殴打模式。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似乎之前发生在334身上。
打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对话了。
苏摇铃问:“还饿吗?”
鼻青脸肿的刘小沙:“qaq不饿了不饿了。”
她又问:“我是食物吗?”
“……不是不是,你不是!”
“为什么?”
刘小沙:“……??”
“为什么我不是食物,给我一个理由。”
苏摇铃扭住他的胳膊,加大了力度,继续逼问。
“因为……因为食物是吃的,它,它不会打人,也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