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得沾赵国的光,才能见见这样的场面,真是人不如人啊。”
有听八卦的,有看热闹的,也有阴阳怪气的。
“这秦赵前段时间还在开战,结果这才多久,两国就坐在渭阳的殿里,把酒言欢了,我看,咱们都被他们耍了!”
“若是我没记错,两国已经在丹水僵持了两年了吧,两国加起来四五十万人,就算是每天少吃点,也快把丹水两岸吃空了,秦人攻不进去,赵人打不出来,我看,言和是迟早的事情。”
能住在渭阳的各国使者,那都是说话的人才,深谙说话的艺术,平时也各个都擅长揣摩人心,话术技能点满了的。
如今秦王这个接待,不就是告诉赵国,告诉天下——他们也有言和的心思吗?
这场仗,再打下去,没有人会得到好处,秦国疲惫,赵国也难受。
“哎,多倒些酒,”
魏国的使者叫了叫苏摇铃,随后又和身侧的朋友道,“前段时间,邯郸还派了使者去我们魏国,原本国君还在犹豫,是不是该趟这趟浑水,现在看来,是我们想多了!”
朋友道,“最近养的鸽子,品种极好,要不给您留一只?”
“还是你懂我!来来来,喝一杯!”
车马在路上的时间太长了,如此重要的消息,自然是要第一时间传过国度,今日的宴会结束之后,恐怕所有人都要行动起来了。
就连韩国,在获得了这两年的喘息机会之后,也开始担忧起来,好不容易祸水引到赵国身上,一旦秦赵言和,掉过头来,还不得对付它了
殿上觥筹交错,秦王面对着邯郸的使者,可以说是热情至极,还赏了不少好东西。
一杯又一杯的酒,灌入邯郸使者的肚子里。
他有些眩晕,却也喜笑颜开,看秦王这个态度,秦国估计早就不想打了,这一次的西行,任务已经完美完成!
等到深夜,宴席才散了。
秦王坐在后殿,叫人打来热水。
他的脸色,和白日里判若两人。
无论是秦国的文将武将,都上书,要求退兵,秦国已经耗不起了。
若是没有邯郸使者的这次来行,他或许也会选择退兵。
但显然,如今就差最后一步了。
这个时候退兵,相当于放弃秦国一统天下的最好机会。
这世上没有几个国君,能完成这样的伟业,但凡完成了的,全都青史留名了。
他早年在燕国做质子,命交在别人手里,拼死了才逃回来,当时护送他回国的,还是燕赵两国,而如今燕国退到北地,不敢南下,赵国换了主人,昔日那个和他有过恩,也有过怨,交过手,也博弈过无数次的老赵王,早就已经去世,只有他这个老头子还坐在秦王的位子上。
他十八岁继位,在位已有四十七年。
武安君是他一手炼成的剑。
治内攻外,秦国在他的治理下,逐渐成为了如今的天下第一强国。
秦军击败过赵魏韩齐楚,攻陷过无数别国城池。
天下诸国,只想着如何从其他国家手里获得一些利益,互相牵制算计,只有他,心里有着比任何一位国君都强大的野心——
统一天下!
结束分裂,天下一同,让玄色秦旗,插在九州的每一寸土地上,让被人看轻的西陲秦国,入主中原!
可如今,他已经六十五岁了。
在这个人均不过四十岁的世界里,他已经快要走完自己的一生。
秦王闭着眼睛,却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
他未睁开眼,只是以为热水到了,挥了挥手,“下去吧。”
现在,他必须要做一个决定。
是否要和赵国言和。
打,赵军不出,秦军有心无力。
放弃,他不甘心。
“别人都说,今日宴会,王以最高规格接待邯郸使者,是要言和。”
“但我看来,并非如此,您非但不想言和,甚至还想再进一步。”
“赵军拖沓,秦军耗费不起,两年的时间,二十万兵力投入丹水,哪怕其中有数万是韩人,每天也要消耗大量的粮草,用秦国的生产,去喂养前线的大军,几个月还可以,两年,就太长久了,更何况,这两年还不是尽头,继续拖下去,三年,四年,五年?难道秦军要在丹水住一辈子吗?”
“但是退兵,你不甘心,一旦退兵,相当于承认秦军这一次的攻赵行动失败了,从攻韩开始,到攻占野王,再到北上入韩之北地,丹水这一战,不只是两年,而是长达五年,乃至你十年的谋算。”
秦王骤然睁开眼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四五岁的小宫女。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我。”
秦王多疑,心思深重,苏摇铃的那番话虽然说动了他,但更让他觉得眼前的宫女不简单,他喊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