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汗……”策凌敦多布(即大策凌敦多克)闻言,脸上露出迟疑的神色,“天气已经入冬了,可不宜动兵征战呀!而且,我们刚刚遣使至秦国,商讨双方罢兵熄战的事宜。若是我们起兵相攻,怕是……,怕是失了信义。”
“冬天到了又如何?”噶尔丹策零三口两口将嘴中的羊肉吞咽下肚,脸上带着几分阴郁之色,“当年,秦国人就是在冬季冒着大雪天气,向我们发起突袭,从而一战夺取了整个伊犁,迫的我们不得不退到这大湖之畔。还有两年前,秦军也是在冬季,雪夜奇袭,不仅解了靖西城的围,还于城外大破我军。……呵,至于信义,能拿来做什么?……我琢磨着,要是不趁着喀尔喀诸部起兵作反的大好时机,出兵反攻伊犁,那绝对是最大战略失误。据我们多方打探来的消息显示,秦军已经抽调了数千精锐骑兵前往喀尔喀,此时,正是秦国兵力最为薄弱的时候,若是待他们平定了喀尔喀诸部的叛乱,我们可就没什么机会了。”
“大汗,冬季用兵向来为草原大忌,万不可以秦军之例而循之。”策凌敦多布耐心劝诫道:“秦廷人口众多,兵力雄厚,即使损失几千上万人,对其自身而言,根本算不得伤筋动骨,旋即便能得到快速补充。而我准噶尔汗国,自失了伊犁根本之所在后,不仅兵力损失甚重,就是部族人口也去了十之三四,至今尚未完全恢复元气。若是在这寒冬时节,贸然起兵东征,即使取得些许胜果,但损失也必将非常巨大。要知道,秦军在伊塞克、伊犁、阿拉套、塔城等地遍修堡垒城寨,这一路攻过去,怕是折损的兵力让人难以承受。”
“怎么,敦多布,你被秦军打怕了?”噶尔丹策零闻言,顿感烦躁无比,“难道,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秦廷平定喀尔喀诸部,然后继续领着那帮软骨头来攻打我们?我不信,秦军的沿边堡寨都是乌龟壳,一个都啃不下来?……墨尔根岱青(即小策凌敦多布),你不要光喝酒,说说你的看法。”
大策凌敦多卜善谋,小策凌敦多卜以勇闻,向来为噶尔丹策凌倚任之。
如今,“善谋者”顾虑重重,不愿起兵东西,那么,“勇武者”应该会支持自己的决定吧。
“大汗,打不得。”
却未料到,小策凌敦多卜摇着头,闷声闷气地说道:“就算咱们起大军攻入秦军控制区内,破他们几座城寨,杀伤他们几千兵马,但我们最后也会得不偿失,平白折损大量骑兵和马匹。这对我们目前而言,损失的每一分力量,都将无法获得足够的补充。……咱们准噶尔汗国,人口太少了,根本不能这般消耗。”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意思?”
“大汗,到了现在,我们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我们准噶尔已经不可能再实现当年成吉思汗所创造的蒙古帝国的宏伟梦想了。在秦国没有衰落之前,我们也没有可能收复整个西域,也更不可能去整合包括喀尔喀蒙古诸部在内的整个蒙古势力。……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不属于我们蒙古人的时期(时代)。”
“……”噶尔丹策零听罢,霍然起身,恶狠狠地盯着小策凌敦多卜,“难道,我们准噶尔就这般坐等灭亡,或者像喀尔喀诸部那样匍匐在秦国脚下,给他们当猎犬!”
“不,大汗。”大策凌敦多卜也站起身来,对着噶尔丹策零,沉声说道:“除了你所说的两条路外,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仿土尔扈特部那样,据地自立,成为一个能左右地区势力的强大草原汗国,并交相互联,彼此结盟,共同应对秦俄两国。”
“……”
“大汗,我们拼消耗,是拼不过秦国的,若是继续向东,坚持与秦国相争,必然难以持久,恐为其他势力所趁。”大策凌敦多卜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结束与秦国之间的战争,从而保存我们的实力。”
“秦国会相信我们吗?”噶尔丹策零犹自不甘地问道。
“大汗,中原王朝对于域外草原势力向来持怀柔态度,只要我们表现得足够恭顺,他们一定会相信我们。”大策凌敦多卜见噶尔丹策零的态度有些软化,连忙趁热打铁,“届时,我们上表纳贡,以之为藩属,秦国自会接纳。如此,我们准噶尔将摆脱东面的威胁,可以一意向西,彻底征服整个哈萨克,取得与土尔扈特部的联系。如此一来,我们西联土尔扈特,东面结好清国,再有秦廷的物资商贸沟通,我准噶尔汗国纵使未能再现当年蒙古帝国的威势,但也能恢复钦察汗国曾经的几许雄风,制霸整个漠西草原。”
“……”噶尔丹策零听罢,微微点了点头。
“不过,大汗若是冬日非要用兵的话,除了秦国之外,我觉得还有另外一个非常值得下手的目标。”大策凌敦多卜突然话锋一转,笑着说道。
“哦,哪个目标?”
“罗刹人!”大策凌敦多卜眼神灼灼地说道:“据闻,岭北的渤海国正在大举进攻罗刹人,兵锋直指叶尼塞河。我相信,现在这个时候,罗刹人在鄂毕河流域的防守兵力一定非常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