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未见,四人重逢,八目相对,各有感慨。韩万仇心中常感当日比剑伤及师妹与妹夫,心中愧疚难当,今日重逢,不甚喜悦,放下陈宛风,向黄玄感与李素手抱拳笑道:“黄大哥,李师妹,别来无恙!”
黄玄感亦抱拳回礼,却不接话。李素手朝他翻了个白眼,目光瞥向地上躺着的陈宛风,忙大步上前,按住脉搏诊脉,半晌才道:“你们两个,不尽快救治风儿,反而在此为难三个后生小辈,哼哼,真是丢人现眼!”那三个后生小辈,说的正是梅剑之、龙吟凤和赵雯秀。
韩万仇给她一顿嚷嚷,心中自感羞愧,低头不语。
岳易之却道:“李素手,你已非衡山派之人,多管什么闲事!”
李素手道:“风儿自幼便在老身眼皮底下长大,与老身岂能无关?你衡山派其他事,老身概不过问,但风儿之事,老身却是管定了!”
李素手自少女时期,便居于衡山,目睹陈宛风从呱呱坠地长到一十四岁,她与黄玄感膝下无子,便将陈宛风视若己出,悉心照料。直至夫妇二人与岳易之大起争执,才毅然脱离衡山派,双双下山。这五年间,再未得见陈宛风。
这时见她受伤昏迷不醒,李素手如何不心疼,如何不恼?
韩万仇为免两人再起争执,忙插口道:“黄大哥,李师妹,你们怎也来了?”李素手虽已与衡山派断绝往来,亦不再以衡山弟子相称,然韩万仇心中,却仍旧当她是自己师妹。
黄玄感正欲开口,李素手却已不耐烦,打断道:“废话少说,当务之急,是先为风儿疗伤!”顿了顿,又转向慕容离道:“小姑娘,可有清静之地,借老身一用?”
慕容离答道:“自然有的。”随即引着李素手往最近的流轩榭行去。
梅剑之、赵雯秀不明就里,也匆忙跟上,黄玄感与韩万仇随后。岳易之闹那夫妇二人,不愿前往,韩万仇见状,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这才不情不愿地随行。
众人簇拥前行,将陈宛风安顿于卧房床上。赵雯秀目光穿过人群去寻龙吟凤,已不见其身影,料知他不愿凑这等热闹,独自走了,也未太在意。
李素手轻手轻脚地解下陈宛风头上缠绕的布条,血迹已干,长发与布条粘连,一扯之下,陈宛风痛得惊醒,发出一声“哎呦”。她微睁双眸,望见李素手,顿时满心欢喜,声音颤抖地唤道:“师叔……师叔……风儿好想您……”
两人重逢,心中激荡,李素手一时没能忍住,热泪盈眶,轻握着陈宛风手,柔声说道:“师叔也很想念风儿……”她见陈宛风泪如雨下,急忙为她拭去泪痕,同时擦去自己眼角泪水,温言道:“风儿,你且忍耐一下。”
她转身向从旁弟子要了剪子、剃刀,将陈宛风伤口附近的秀发剃下,直至露出头皮。陈宛风素来爱惜容颜,见自己头上被剃去一片,哭闹着不愿。李素手好生劝慰,又点了她几处穴道,才渐渐止住情绪。
待重新敷药包扎时,李素手剑法固然可劈树雕花,但上药、扎捆却显得潦草,歪斜不正,手法生疏。岳易之看在眼里,忍不住冷嘲热讽,两人立时吵嚷起来。
慕容离见状,忙命赵雯秀去偏院请来吴春风。吴春风审视伤势,片刻之间,已将伤口包扎妥当,口中道:“头上仅是些皮肉之伤,调养数日便可痊愈。然这腰间骨骼断了几处,须得施行接骨之术,你们看,当如何处理?”
黄、李、韩、岳四人顿时无言,彼此相觑,心中皆想:“若行接骨,必得褪去衣衫,风儿尚未出阁,便这般给人瞧了去,岂非不妥?”一时间,四人犹豫不决,不敢贸然定夺。
梅剑之见几人适才还争吵不休,该做决断,却是谁也不吭声,心中一阵无奈,劝道:“事急从权,诸位前辈当早下决断。”
“若非你害风儿如此,此刻她怎会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岳易之恼道。
陈宛风喘着粗气,将几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听及此处,忙道:“岳师伯....并非....并非他害我....”说话间,向房中人群望去,独独不见龙吟凤身影,蓦地一阵失落。
岳易之微微一愣,凑近床边,看着她,问道:“不是他,那是谁?我替你教训他去!”
陈宛风沉吟不语,泪眼婆娑,一颗颗又往下掉。李素手替她擦去泪水,不满地瞪向岳易之:“这时候了,还问那么多作甚?既然你们都做不得主,那老身便做一回主。”她稍作停顿,双手抱拳,向吴春风恭敬一礼,道:“此事便托付于你了。”
吴春风亦抱拳回礼,将房中男子遣散出去,只留下一名女弟子从旁协助。
陈宛风见吴春风面容粗粝,胡须拉碴,一想到要给他尽数瞧去,心中百般不愿,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便往下流。吴春风也不是个有耐心的,索性点了她昏穴,令一旁女弟子将她衣衫脱下,好便治疗。
梅剑之、慕容离等几人在院中等候。慕容离这才凑出空隙,与梅剑之娓娓相道,如何遇见黄玄感夫妇。
原来那衡山派掌门陈煌近,久久不见女儿与两个徒弟返回,心中愈发焦灼,遂请求韩万仇与岳易之两位师兄,前往姑苏慕容查探。又想岳师兄武功虽高,但为人处世稍显欠缺,若在慕容山庄有所冲撞,实有不妥。思来想去,不知让谁去更为妥当,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已叛出师门的师妹李素手。李素手不仅武艺精湛,且行事周全,若由她出面,必能妥善应对。
陈煌近多方打听,得知李素手与黄玄感近日现身洞庭湖畔。他便亲笔书信一封,命弟子火速前往,务必将书信亲手交付二人。
李素手一展信件,才知陈宛风去了姑苏慕容,一整年间不见踪迹,恐其已遭不测,当下与夫君商议,即刻动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