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约莫三十岁左右,身材高大,面目冷峻,长冠,手中按剑。
他穿着一身葛玄色的深衣,脚下一双流云飞履,冠袍服饰都是极为雍容华贵,肌表隐隐有一层金火颜色的光泽,在艳阳之下,火芒逼人。
洞壁外的山栈上。
晏飞臣将目瞥向陈珩。
此人一眸深紫,另一眸才是黑白分明的正常颜色,看起来倒有些诡异之处,若是初次见识,说不得还另有几分触目惊心之感。
不过陈珩知晓,晏飞臣这模样乃是他修行一门灵目之术不成,在功行运炼时出了错漏,被煞气冲撞进瞳孔,才改换了目芒颜色,并非是什么天授异象。
“你倒是和之前不同了。”
他眼皮一搭,上下打量几眼后,才淡淡道:
“你以往看我时的神色,都是恨不能将我剥皮食肉,连心思都不知掩饰。若非蓁儿宠爱你,依着本尊的性子,你哪能够活到现今?”
晏飞臣深深看了陈珩一眼:
“可如今却是变了?看来是修为有成,连心性也大不同于往常?”
“不知晏长老今朝来此是有何见教?”
陈珩神情自若,道:“出行的地渊时日将至,想必以尊驾身份,应也不会特意来此,只是为了逞一番口舌吧?”
“我的来意你已心中晓得,又何必明知故问。”
晏飞臣冷哼了一声,那只紫眸死死盯了陈珩好一会,才道:
“本尊虽不知你究竟是得了什么际遇,短短几月,先证了胎息,后成了练炁,简直脱胎换骨,浑像换了个人般!但若想与我斗下去,你陈珩只怕还未有这份体量在!未必能耗得下去!”
“听说古均那老鬼很是看重你?这也就罢,还有花神府的那位谢氏炼师,他竟有将你收入门墙的意思?看来,恭喜了,在蓁儿死后,你倒是一飞冲天了去。”
“往事种种我也懒得多提。”
晏飞臣淡淡道:
“说吧,你究竟要如何才肯消去这般恩怨?符钱、符器,还是道术神通?我虽不惧你,却也不愿再树个敌手了。”
“左右蓁儿已是身故了,也活不过来。”
他面无表情开口:
“无需因为一個死人的缘故,来坏了生人的修行,你说呢?”
陈珩在听完这番话后,将眉一扬,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虽并非是前身,只是在侥幸重活一世后,才得了这具躯壳。
但前身却是被这对父女狠狠折磨了不少年岁,直到咽气身死了,才方得个解脱清净。
不管是被强掳上小甘山,用假丹害死前身寡母,或是将前身视作笼中鸟雀,关押豢养了起来……
这种种羞辱屈耻。
他晏飞臣终是有心想要开解,又哪是什么三言两语间许诺下的财货,就能够说分清的?
而不论前身同他的诸般瓜葛。
单是陈珩来到此世后,只因晏飞臣的迁怒,就在水牢内生生咬牙苦捱,几乎再次丧命的经历。
这个龌龊,就已然是存下了。
而晏飞臣见他久久不答,面上却更是显出了几分不耐,只觉得陈珩是待价而沽,想要索得更高的价钱。
“你虽是被掳来小甘山,但这几年内,衣食住行却并不少你的,富贵荣华唾手可得,便连世俗内的那些富贵官宦人家,都远远比不上!”
他将目光瞥向陈珩洞府,见里内素简非常,并无他物。
忍不住哂笑一声,讥嘲道:
“是你自己故作清高,辞了那些人间富贵,却怨不得旁人!蓁儿爱你非常,些许金玉财货,却还不被她放在眼中!”
“无需因为一个死人的缘故,来坏了生人的修行……晏长老这句话,倒是说得不错。”
陈珩淡淡道:
“可先前,你心头为何不存着这番说辞?说到底,我其实还应谢你才是。”
晏飞臣一时皱眉。
“若不是惧怕晏长老的迁怒,我也不会才初成胎息,就急忙下山躲避,来逃你的威风。”
陈珩笑道:
“而若是不下山,我也不会杀了炀山道人,得他的符器,更不会前往浮玉泊一行,参与什么怀悟洞的试炼,机缘巧合之下,撞破了那头恶嗔阴胜魔的秘谋。
更因此侥天之幸,得了花神府谢覃炼师的看顾。”
“如此环环相扣,倒也是有趣。”
陈珩道:
“仔细这般思来,晏长老却实是功不可没,助我良多了。”
晏飞臣闻言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只是眼下终究是在玄真派中,有所掣肘,才不好发作。
事实上,若不是他与玄真派主艾简不合,这位屡屡在给他难看,想要拿住他的痛脚。
陈珩也活不到如今。
早在晏蓁死时,他就径自想将陈珩等一众随侍出行者都全数处死陪葬。
只是被艾简遣人以门规斥责了一番,才改为在水牢圈禁。
而在陈珩下山后,晏飞臣也屡屡动了斩尽杀绝的心思。
阑粱城和小甘山相隔也不远,否则当年晏蓁也不会只是偶然一次外出踏青,便撞见了同样是出游的前身。
以晏飞臣的遁速,至多几个时辰,就能摘下陈珩人头,往返从容。
但艾简也偏生盯着甚紧,简直如同一头觉警的豺狗般,隔三岔五,便召晏飞臣前去奏对,交由他一些琐碎杂事,令其分身不得。
这样一来,非仅是晏飞臣不能不离山门,连一众晏家人,都被绊住了脚,缠住了身。
而晏飞臣心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