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
陈珩思索片刻,回返室中取了书信,提笔沙沙,须臾便写满了整纸,递给了涂山葛。
“等等,老爷……”
涂山葛伸手接过,只拿目一瞧,脸色便转得有些骇然了。
他张大了嘴,欲言又止。
“沈上师相召,我不便误了时辰,便先行一步了。”
陈珩将真炁一提,便化作道白光腾空而起,径自朝向青螺峰处投去。
只留下满面纠结的涂山葛呆怔在原地,无措捏着手中的那页书信。
“看来今日,老狐我又是少不得要被骂了啊……”
良久。
他才缓缓过来神来,苦笑一声。
而另一处。
陈珩自云头落下,被早已等候在外的女侍领着穿了几重宫阙,到了一处偏殿内。
只见两侧花树葳蕤,古木森森——
殿内却焰光正盛,金红两色翻腾不休。
隔着远远,仍是有一股热浪滚滚袭来,让肌肤都微觉一烫。
“弟子见过上师。”
陈珩对那殿中之人打了个稽首。
沈爰支将身一侧,向外看去,见得来人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她坐在杏黄蒲团上,面前是一方深不见底的黝黑煞坑,一只丈许见方的青铜大鼎便悬在煞坑的正中处,底部有一团猛火兀自腾起,汹汹烈烈,将大鼎都隐隐灼得泛出了赤红颜色。
陈珩见那青铜大鼎共分三层,每一层分是铭刻有日、月、星的图像,妍巧非常,每一次鼎炉颤动之时,都会惹得光影缤纷,似是欲坠,要溅落了无数的屑光流彩出来。
“这煞坑和炉鼎,倒是第一次见。”
他心道。
“你来了。”
沈爰支将素手轻轻一挥,那鼎下无穷烈焰滚浪的便化作金光一点,被她收入袖中,旋即煞坑之中,又有一股寒流腾起,如蛇夭矫,倏尔裹缠上了青铜大鼎。
在一阵滋滋的尖利声响里,鼎身所铭的日月星三光大放异彩,仿若千芒齐射。
这时。
沈爰支忽抬手掐了个决,止了一应的异状响动。
“今日我来教你炼制水云丹,而紫府第一重,又谓之万妙归根,此丹可滋养、茁壮神魄,在修成紫府之后,能有大用。”
她缓声言道。
“如此,弟子便多谢上师赐教了。”
陈珩躬身一礼,郑重道。
……
……
三个时辰后。
随着鼎中最后一粒丹成,沈爰支也停了语声,闭了双目,流出送客之意。
陈珩起身施礼,打了个稽首,在向沈爰支告辞后。
他便退出了殿内,被一个女侍领着出了青螺宫。
“壶觞法会……谢晖斋吗?”
行在山道上。
想起在炼丹途中,沈爰支的那番言语。
陈珩眸光微微一凝,心中不禁思忖。
水云丹不过添头而已。
今日之事,却也非仅是水云丹,而是谢晖斋,和他那壶觞法会……
谢晖斋欲在长赢院大肆操办法会,以宴请众多同门,一并赏花谈玄之事,早已是传遍了四院。
世族中人自不必多提,必是欣然应允。
所谓行吟看霞,较射玩柳,这自是雅事一桩。
而谢晖斋和谢棠与他们同为十二世族中人。
既然相邀。
那便也万没有要驳他面皮、辜他美意的道理。
但如陈珩这等,同世族干系不深,甚至还是存有仇怨者,便对谢晖斋的这壶觞法会,就未有多么上心了。
近来派中和世族之间的关系紧张,早已不是如万载之前般和睦无间。
明争固然稀少。
但暗斗却从来不乏。
似是这等风声,他们也有所耳闻。
不过。
听沈爰支方才那话里意思……
“谢晖斋和谢棠在这时节大肆操办什么壶觞法会,是欲缓和派中和世族这两边的气氛,至少是在小辈修士之中?此事非仅派中默认,世族那方亦乐见其成,愿意促成此事……”
陈珩眉头一皱:
“而我身为什么‘四院之冠冕’,若是不前,被有心人看在眼中,拿出来做文章,难保不会惹出其他猜想来?沈上师话里意思,隐隐也是在劝我赴宴……
不过似这般想来,倒也是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