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慢点!”
老郎中扛着铲子快步跟上,不知吹过多久的风,他们终于回到那个古村。
“娃子,你娘在那里睡了,永远也醒不来了……”老郎中指着角落一处雪堆,心痛无比。
韩进站在风雪之中,面色苍白,像个冰雕一样一动不动,迷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令人动容的哀痛。
“娘!!!”
他哭喊着冲向雪堆,用他那冻僵发颤的手不停去挖,他不愿相信,他不敢相信!娘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
他那滚烫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点点滴落雪面,逐渐凝结。在老郎中的帮助下,可恨的雪堆终于被清理开,但他绝望了。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他的娘,永远不在了。
“娘——”他放声大哭,希求能得到哪怕一点回应,然而,再没有人能亲切温暖地回应他了。他哭的令人心碎,令人动容,然而,再没有人去安抚他那无助的心灵了。
朔风吹的更紧:雪花飘的更密,这人间茫茫,毫无光亮,毫无希望。
“娃子,罢了,生死有命,节哀顺变吧。”
他听了这话,扑通一声跪在老郎中脚前:“我求您,求您把娘葬在土里,娘不能再受冻了。”
“哎哟快起来!我会帮的。”老郎中在一处荒地除雪挖洞,对他道:“娃子,对不住了,没有棺材,只能草草葬下了。”
在埋葬即将完毕时,他呜咽着将父亲留下的小刀放进去:“这样爹和娘就能永远在一起了……永远在一起……”
一切妥当后,他不再窝囊地呜咽,泪水冻在脸上,使他的表情更加刚毅。他跪在墓前,连磕了三声响头,雪花压在他瘦小的上,风如刀割。他攥紧两团雪,无言沉默良久。
突然,他抬起那压满雪的头颅,声音不再懦弱:
“爹、娘、孩儿不甘心做一辈子的下等人,孩儿要离开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闯出一番名堂!”
他倔强的眼神眺向风雪紧飘的远方,心中暗自发誓:“不立一番功业,我韩进绝不回乡!”
四年后,大元历421年。自那年韩进离开家乡后,便跟随老郎中去做了一名小学徒。老郎中视其为亲孙子,对他呵护备至,并希望他能继承自己。
十四岁的韩进勤敏聪慧,不仅在耳濡目染下学会不少医术,还读了不少晦涩难懂的医书。
有一天,他在药匣子里忽地翻出一本与众不同的小破书,他读来津津有味,乐乎所以。老郎中见了,惊讶道:“这本《豪杰英雄传》从那来的?”
韩进头也不抬:“药匣子里。”
“真没看出,你小子居然爱看这些东西,说说你喜欢哪个。”
韩进不假思索,朗声应答:“迟邯!康太祖迟邯!他是个英雄!出身寒微却夺了天下!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
老郎中却十分轻蔑:“你居然看中那个下等人?告诉你吧小子,没有贵族老爷们,他是不可能上去的,还不是贵族老爷们英明。”
韩进皱紧眉头:“下等人?康太祖可是皇帝!”
“做了皇帝自然是上等人,可你配吗?”
韩进反驳:“康太祖能以寒微取天下,我为什么不能?”
老郎中哈哈大笑,轻轻摸着他的头:“小子,瞎想啥呢!咱都是贱民,是下等人,永远也到不了迟邯那般高度,生来是下等人,一辈子都是下等人,这都是命啊。”
韩进默然不语,他发现,他周围的人包括曾经的娘,都一再强调下等人生来就是贵族老爷的奴才,莫非这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吗?
他没时间多想,因为患者早已坐在“悬壶济世”牌匾下苦苦等待了。他只有在晚上睡觉时才会胡思乱想:“康太祖迟邯,真是个英雄啊,我若是那般大英雄,该多好啊……可惜,我做不到,只好继承师傅,做一辈子的郎中——嘛,能吃饱便好。”
他怀抱着那本《豪杰英雄传》疲惫地进入梦乡,在梦里,他梦见自己像康太祖迟邯一样做了皇帝,一步一步踏上权力巅峰,而那些可恨的贵族像狗一样俯首于地,山呼万岁。
他痴痴地笑了,洒入窗中皎洁的月光,伴着晚风,编织出一床轻柔的被,覆盖在天真的幻梦上。
平静的生活很短,一日老郎中突患恶疾,自此便瘫在床上。韩进忙前忙后翻书去找药方。
“没用了娃子,咱知道这恶疾是治不好的,”
“不会的!”韩进失声痛哭,跪在床边啜泣不止。
“娃子,咱劳烦你把我那两个不争气的逆子叫来,后事总要他们料理。
“唉!”
韩进拭去眼泪,飞快地去到布料店及铁匠铺,将他们叫来。平时两兄弟对老郎中不管不顾,可一听老郎中命不久矣便火急火燎地来到他这里,他们每个人都想独吞这份遗产。
老二的铁匠铺离的近,便第一步带上酒菜前来探望。老郎中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来的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