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蹲下身,跟老妇人攀谈。
一问才知道,老妇人其实今年才三十五,却满脸沟壑,看起来少说五六十。她年少时随舅父舅母逃荒来此,也是先在北曲接过一段时间客,运气好没染上什么病,就被人花二两银子买回家做了老婆。
她男人是码头上谋生的脚夫,几乎全部的积蓄都用来娶老婆了,这么些年也没攒下处宅子,又一心想生个儿子延续香火,头三胎却全是丫头片子。
好在那些年收入还勉强够养活,也就没舍得扔掉。
可从两个月前开始,收入下降的厉害,连着好几天都没活——她男人终于因为抢活跟本地人起了冲突,被打断了一条腿。
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倒下,才发现应急的钱都拿不出来。
本想给大姑娘寻个人家嫁了,换点彩礼,却因为她小时候家里穷,发育得不好,被人说不能生养而退了几次……
二儿和三儿陆续都卖了,却仍然没留得住人,大夫说了一堆他们听不懂的,便摆摆手让准备后事。
“他们没钱敛尸,只好用草席拖到那边山头上扔了。”乔立冲乱葬岗那边努努嘴:“她一个妇人实在没办法养两个孩子,才出此下策的。要不也不会先到悲田坊来看看有没有机会。”
李莲花皱眉道:“所以这悲田坊为何荒废了呢?”
“倒没有荒废……只是前几日便挂出告示说一天只能收十个大人,住上十天便得搬走,孩子更是无能为力。”乔立摇了摇头:“所以人贩子都知道这儿有机会……”
说话间,便有小沙弥来开悲田坊的大门,忽然看见外头有这么多人,还有一个被麻绳绑着,着实愣了一下。
“敢问可是普渡寺的小师父?”李莲花仗着与无了方丈相熟,率先上去攀谈。
“阿弥陀佛,施主来此何事?”
“原本是想打听一些事……却撞上了有人买卖孩子。”李莲花语气有些不善,“这在悲田坊前公然行贩卖人口之事,朝廷和普渡寺就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无了和尚不是这样的人啊。
“阿弥陀佛,施主有所不知,实在是这两个月以来新出现的流民和弃婴太多了,普渡寺也招架不住。”那小沙弥面带悲悯,转了转手中的佛珠:“人手、米粮、住处都不够,很多人还生着病,再住得多了,连疫病都控制不住。”
他侧身让了让:“您进来瞧一眼便知。”
李莲花提起衣摆迈上台阶,方多病恶狠狠地警告了人牙子一句“敢跑打断你的腿”后紧跟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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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屋里果真如小沙弥所说,挤满了人,从几岁到几十岁的都有。
有不少生病咳嗽的盖着稻草、麻布缩在墙角,还有些瘦骨嶙峋,饿得奄奄一息,正艰难地喘气。
见生人进来,几十双眼睛齐齐转向他们,怯生生中透着惶恐不安。
方多病被这种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李莲花身后躲了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