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地方。”金奢狸问。
“凉州城向东一百里。”
“那不是个乱葬岗么?”
“那一战之后,才成为乱葬岗的。因为整个城,没有人活着。小夜城围了半年,据说有小半人饿死,大半人是被逆民吃了。”
金奢狸一阵反胃:“一个小城,半年都打不下来?”
“当然打不下来。当时的小夜城是虽是商道上一个小城,但也算富有。官兵只要攻城,逆民就金银财宝砸下来。当兵的也只是为一口饭,捡了金子银子,谁还会卖命,装模作样一番而已。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同样大雪纷飞。这年的雪很奇怪,夏天要来的时候,鹅毛般的大雪还在下着。一个僧人路过小夜城,他看到小夜城的天空是黑色的,每一片雪花都像是眼泪凝结,北风呜咽哀嚎……
城外围剿的官兵早撤了,只留下一个斥候。斥候见僧人要进小夜城,便拦住他:“和尚,不能进,也进不去,里面都是些不要命,敢吃人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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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问:“怎么只有你一人?”
斥候说:“这鬼地方谁愿意来,里面的人在城墙上架着油锅,活人扔进去炸了吃。吓和吓死了,不是将军让我守着,我也早跑了。”
和尚摇头,走到城门口,也不见他伸手推门,城门呜啦就开了。
斥候瞪大眼睛:“这城门,没有上锁!”他们围了小夜城这么久,从没想过城门会一推就开。
和尚叹气:“里面的人一直等着你们进去。”
小夜城早已荒凉,地上的积雪把一半房子都淹没了。斥候畏畏缩缩的跟在僧人身后,那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可怕的景象。房檐上挂着一具具白骨,还有未成白骨的死人。脱得精光,一层蜡霜似的东西,已看不出是男是女。斥候一下就吐了出来,他想起了老家的腊猪肉。也是这样的季节,抹了盐巴挂在房檐上。
僧人一句佛号:“阿弥陀佛!”盘膝坐在地上,开始念经。街的尽头,一个看起来是已不像人的人,头发散乱,满脸的胡须已遮住那张原本属于人的脸。
斥候看到他手中的刀,双腿立刻软了,他拉住僧人长袍:“和尚走啊,这人是杀军,是逆民的首领。”他想要跑,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
杀军持刀走到和尚面前,忽然跪下,嚎啕大哭:“大师,救我呀,我……”
“放下屠刀可成佛。”僧人很是慈悲:“你可愿放下?”
杀军痛哭:“我放不下,我要杀人,我要吃人,我要……”
僧人伸出手指点在杀军额头上。杀军狂叫一声,站起身子抽刀砍向僧人的秃脑袋。这时斥候不知哪来的勇气,抽刀去挡想要救下僧人。他哪是对手,杀军只是把刀一撩,他整个人被掀飞好远,重重摔在地上。
杀军回刀,直劈僧人。僧人闭上眼睛,似乎毫不在乎生死。杀军的刀砍下来的时候,僧人用光秃秃的脑袋一顶,锵的一声,刀竟被僧人的脑袋震断。杀军顿时跪在地上,嘴里汩汩的喘气。
“你何不杀了他?”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老者。
杀军见到老者,哇哇叫喊:“是你,是你,我杀了兄弟,我吃了兄弟,都是你……”
老者走到他身边:“所以我来替你解脱。”
僧人看一眼老者,说:“他未必没得救?”
老者说:“他非无救,只是不愿意活下去。”他出手按住杀军头顶,杀军整个人顿时不动,浑身开始冒烟,不过片刻功夫,便只剩下一堆骨头。
斥候看着眼前一切,肠子都想要吐出来。
老者说:“他已入魔极深,心中为杀戮所困。哪怕你老师不空三藏佛法无边,也化不去他心中的戾气。”
僧人问:“那是七杀魔意?”
老者点头:“这是最后一人,七人皆死世道又可以再平静些年头。我听你老师说,你要远去西方,求佛法圣道以救苍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