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个月算我员外的功德,老身也有些针线钱,也愿意斋供老师父半个月。”
话没说完,寇栋兄弟又出来说:
“四位老爷,我父亲斋僧二十多年,更不曾遇到好人,如今有幸圆满,四位降临,确实是蓬屋生辉。”
“学生年纪小,不知道因果,常听说有句话,公公修行公公得,婆婆修行婆婆得,不修行就不得。”
“我父亲母亲各自想要奉献心意,正是各自求得些因果,何必苦苦推辞?”
“就是我们兄弟,也省得有些学费钱,也只希望供养老爷半个月,然后才送行。”
三藏说:
“令堂老菩萨的盛情,已经不敢领受,怎么又承蒙贤昆玉的厚爱?”
“绝对不敢领受。”
“今天一定要起身,千万不要怪罪,不然,长久违背钦定的期限,罪责不容饶恕啊。”
那老妇人与两个儿子见他执意不停,就生起气来说:
“好意挽留他,他这么固执要走,要走就走吧!”
“只管啰嗦什么!”
母子于是转身进去。
八戒忍不住开口,又对唐僧说:
“师父,不要太过分了。”
“常说,留下来,落埋怨。”
“我们暂且住一个月,满足了他母子的心愿也好啊,只管这么急干什么?”
唐僧又呵斥了一声喝道,那呆子就自己把嘴打了两下说:
“啐!啐!啐!”
说道:
“别多话!又出声了!”
行者与沙僧唏嘘地在一边笑。
唐僧又责怪行者说:
“你笑什么?”
随即捻诀要念紧箍儿咒,慌得行者跪下说:
“师父,我不曾笑,我不曾笑!千万不要念,不要念!”
员外又看到他们师徒逐渐生起嫌隙,再也不敢苦苦挽留,只说:
“老师不必吵闹,准于明天早上给你们送行。”
于是出了经堂,吩咐书办,写了一百多个简帖,邀请邻里亲戚,明天早上奉送唐朝老师西行;
一边又叫厨师安排饯行的筵宴;
一边又叫管事务的做二十对彩旗,找一班吹鼓手乐人,到南来寺里请一班和尚,到东岳观里请一班道士,限定明天巳时,各项都要准备整齐。
众执事领命去了,不多时,天又晚了。
吃了晚斋,各自回房休息,正是那:
几点归鸦过别村,楼头钟鼓远相闻。
六街三市人烟静,万户千门灯火昏。
月皎风清花弄影,银河惨淡映星辰。
子规啼处更深矣,天籁无声大地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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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点归鸦飞过别的村庄,楼头的钟鼓远远传来声音。
六街三市人烟安静,万户千门灯火昏暗。
月光明亮风儿清爽花儿弄影,银河惨淡映照星辰。
杜鹃啼叫之处更深夜了,天籁无声大地安谧。
当时三四更天,各管事的家僮,都早早起来,购置办理各项物件。
你看那办筵席的厨房忙碌,准备彩旗的堂前喧闹。
请僧道的两脚奔波,叫鼓乐的一声急喊,送简帖的东奔西跑,准备轿马的上呼下应。
这半夜,一直吵闹到天亮,将近巳时前后,各项都完成了,也只是有钱就能做到。
却说唐僧师徒早起,又有那一班人供奉。
长老吩咐收拾行李,准备马匹。
八戒听说要走,又努嘴胖唇,唧唧哝哝,只得收拾衣钵,扛起高肩担子。
沙僧刷洗马匹,套上鞍辔伺候。
行者将九环杖递给师父手里,他将通关文牒的引袋儿,挂在胸前,只是都要一起走。
员外又把他们请到后面的大厂厅内,那里面又布置了筵宴,比起斋堂里招待的更是不同。
只见那:
帘幕高挂,屏围四绕。
正中间,挂一幅寿山福海之图;
两壁厢,列四轴春夏秋冬之景。
龙文鼎内香飘霭,鹊尾炉中瑞气生。
看盘簇彩,宝妆花色色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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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桌堆金,狮仙糖齐齐摆列。
阶前鼓舞按宫商,堂上果肴铺锦绣。
素汤素饭甚清奇,香酒香茶多美艳。
虽然是百姓之家,却不亚王侯之宅。
只听得一片欢声,真个也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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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幕高高挂起,屏风围绕四周,正中间,挂着一幅寿山福海的图;
两边,陈列着四轴春夏秋冬的景。
龙文鼎内香气飘拂,鹊尾炉中瑞气产生。
看盘中簇拥着彩饰,宝妆花各色鲜明;
排桌上堆满了金银,狮仙糖整齐排列。
阶前的鼓乐按照宫商之律,堂上的果肴铺展锦绣。
素汤素饭很是清奇,香酒香茶非常美艳。
虽然是百姓之家,却不亚于王侯的宅邸。
只听到一片欢笑声,真的是惊天动地。
长老正与员外行礼。
只见家僮来报:
“客人都到了。”
却是那请来的左邻、右舍、妻弟、姨兄、姐夫、妹丈,又有那些同道的斋公,念佛的善友,一起都向长老礼拜。
礼拜完毕各自依次坐下,只见堂下面鼓瑟吹笙,堂上边弦歌酒宴。
这一席盛宴,八戒留心对沙僧说:
“兄弟,放开胸怀放量吃些。”
“离开了寇家,再没有这么丰盛的东西了!”
沙僧笑道:
“二哥说的什么话!”
“常言说,珍奇美味众多,一饱就行。”
“只有私人的道路,哪有私人的肚子!”
八戒说:
“你也太不行!不行!我这一顿尽情吃饱了,就是三天也急忙不会饿。”
行者听见说:
“呆子,别撑破了肚子!现在要走路啦!”
话没说完,太阳快到中午了,长老在上举起筷子,念起揭斋经。
八戒慌了,拿过添饭的,一口一碗,又丢了大概有五六碗,把那馒头、卷儿、饼子、烧果,不分好坏,满满地笼了两袖,才跟着师父起身。
长老谢了员外,又谢了众人,一同出门。
你看那门外摆着彩旗宝盖,鼓手乐人。
又看见那两班僧道才来,员外笑道:
“各位来迟了,师父走得急,来不及奉斋,等回来再感谢吧。”
众人互相谦让道路,抬轿的抬轿,骑马的骑马,步行的步行,都让长老四人前行。
只听得鼓乐喧闹震天,旗幡遮蔽了太阳,人烟聚集,车马拥挤,都来看寇员外迎送唐僧。
这一场富贵,真胜过珠围翠绕,确实不亚于锦帐藏春!
那一班僧人,打一套佛曲;
那一班道士,吹一道玄音,都送出府城之外。
走到十里长亭,又准备了饭菜和酒浆,举着杯子拿着盏,相互饮酒告别。
那员外还是不忍分别,含着泪说:
“师父取经回来,一定到我家再住几天,来满足我寇洪的心。”
三藏感激不尽,不停地道谢说:
“我如果到灵山,能够见到佛祖,首先表明员外的大功德。”
“回来时一定登门叩谢,叩谢!”
说着话,不知不觉又走了二三里路,长老恳切拜别,那员外又放声大哭转身回去。
这正是:
“有愿斋僧归妙觉,无缘得见佛如来。”
暂且不说寇员外送到十里长亭,和众人一起回家。
却说他师徒四人,走了四五十里的路,天色将晚。
长老说:
“天晚了,在哪里借宿?”
八戒挑着担,努着嘴说:
“放着现成的茶饭不吃,清凉的瓦屋不住,却要走什么路,像抢丧丢魂似的!”
“像今天这么晚,如果下起雨来,那怎么办!”
三藏骂道:
“泼孽畜,又来抱怨了!”
“常说,长安虽好,但不是长久留恋的地方。”
“等我们有缘拜了佛祖,取得真经,那时回到大唐,奏明主公,让你在御厨里的饭,任凭你吃上几年,撑死你这孽畜,让你做个饱鬼!”
那呆子吓得暗暗发笑,不敢再说话。
行者举目远望,只见大路旁有几间房屋,急忙请师父说:
“在那里歇息,在那里歇息。”
长老到跟前,看到是一座倒塌的牌坊,牌坊上有一块旧匾,匾上有褪色积尘的四个大字,乃是“华光行院”。
长老下了马说:
“华光菩萨是火焰五光佛的徒弟,因为剿灭毒火鬼王,被降了职,化作五显灵官,这里一定有庙祝。”
于是一起进去,只见廊房都倒塌了,墙壁都倾斜了,更不见人的踪迹,只有一些杂草丛生。
想要抽身出来,没想到天上黑云盖顶,大雨倾盆。
没办法,就在那破房子下面,找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把身体躲避起来。
安静无声,不敢大声说话,担心有妖邪察觉。
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苦苦熬了一夜没有睡觉。
咦!真的是:
好到极点又生变,快乐之处又遇悲。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详解!